星帝嶺

記得十幾年前，我開車載著婆婆在回家的路上，

看見剛出生的小黃就在路旁逗留，婆婆向來不養狗的，

卻被牠那靈活的模樣給吸引住了。她好奇的問著：

「麗華，妳看那隻土狗看起來很巧！問看賣呀！誰家的，賣乎人養沒？」

結果就這樣和小黃結下了一生的善緣！

感恩小黃善盡忠狗看家的本領，曾經牠咬傷過不少人，

因為婆婆家住在山上沒有什麼鄰居，郵差先生、送瓦斯老板、

村里幹事、拔筍子路過家門口，順便送張紅帖子來給公公的阿婆，

這些人都被小黃的超級保全精神給嚇壞了，

因為小黃認知裡，只要靠近大門都必須防範，

當公公婆婆正在菜園裡忙碌時，所有訪客已經學會了先來電再拜訪，以策安全。

尤其到了竹筍盛產季節，小黃的責任更為加重，有大半天的時間，小黃被派遣到竹林裡當巡邏員，

因為小黃的兇悍勇猛早已遠近馳名，這讓許多想偷摘竹筍的雅賊們都有所警惕，

所以那幾年我們家的竹筍都是以『豐收』來形容！

　　確實小黃的忠心顧家，難能可貴，

但這種堅持也為我們家帶來不少困擾，

比如很少回家的堂哥，都曾經被小黃虎視耽耽的監視過，

連到我們家串門子，都得事先拉高嗓音：

「阿叔！我來找您啊！」我們在一旁不免擔憂，小黃該不會連堂哥也咬吧！

漸漸地小黃也開竅了，因為堂哥時常帶著食物來巴結牠，

後來他們竟然可以成為麻吉！甚至小黃也當起堂哥他們家竹林裡的巡邏員！

跟著堂哥穿梭在竹林裡。

上個禮拜，一清早賣香的小販，騎著機車到家裡叫賣，

小黃還追著小販跑，如果不是公公適時出現，小販肯定要掛彩的！

到了中午時，公公剛從外面返家，卻發現小黃病厭厭地四肢癱平，

趴在水池邊直流口水；公公驚覺不對勁，

馬上央請鄉公所的獸醫來家裡打針，獸醫看了看小黃說：

「看樣子是被人下毒，至於吃到的毒餌是那一類的，我不太確定，如果牠的情況未改善，考慮送醫院！」

當天堂哥就用貨車回山上載小黃去住院治療；

住進獸醫院裡的小黃，竟然訪客絡譯不絕，

連平常罵小黃罵最兇的二伯母，也大老遠搭著公車來探望。

因為小黃常常無厘頭，圍繞在她身旁歡喜地跳躍，害她差點跌倒了！

所以二伯母沒好氣地經常數落著：

「養這隻小黃沒有用，看見人就會咬人！」

我婆婆馬上瞪著白眼回她一句：「不要當著狗的面前這樣說啦！」

因為習俗上的認知，許多不好的行為最好不要說破，

好比當著嬰兒面前誇他晚上都不吵人，好乖哦！

這樣往往會適得其反，老人家都會有所忌諱的。

住院期間，小黃漸漸有了起色，

但對於習慣自由的牠來說，那麼大的塊頭被困在狹小的鐵籠裡，

實在是痛苦極了，幾經考量，公公決定將小黃帶回山上，

並每天請獸醫來家裡診治，小黃病情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會尾隨公公到菜園裡種菜，

累的時候身體就趴臥在地上無力地喘息，

那天下午婆婆見小黃眼中似有淚光，用手撫著牠的頭，無言，

小黃也心有靈犀地低吟了一聲！

　　小黃行為變得遲緩，數次獨自走向山林裡，

公公和婆婆合力抱牠回來，牠又勉強拐著雙腳走向山裡去，

後來公公驚覺到，靈性動物的本能，通常會選擇自己最後的歸宿，

這一次，公公對著婆婆說：「隨牠去吧！」

那一夜，小黃就沒有回家過，隔天清晨公公婆婆走向山裡去，

看見小黃已經安詳地躺下了，他們忍著悲傷將牠安葬。     

以往當我開著車回家，小黃遠遠地聽到熟悉的汽車引擎聲，
牠那高大的身體直奔過來，歡喜在跳躍著，追著車子跑，
當我ㄧ下車，牠馬上搖著尾巴，舔著我的手，撒嬌似地發出一聲低吟，
那是如同親密家人打招呼的方式呀！

    那天再度回到山上，在冷清的山路上，
看不見小黃興奮追跑的身影，真的有很大的失落感，
捨不得再提起，只輕輕地和公公說著：
「小黃不在家，真的很不習慣喔！」公公嘆了口氣：
「唉！緣份啦！十幾年了，小黃真的很顧家，也很感恩牠這樣的忠心，最後只有祝福牠一路好走。」